陆羽转头看向秦鸦。
秦鸦却没半点心虚的样子，她睁着明亮的大眼睛跟陆羽对视，满脸的天真无邪。
陆羽不好说秦鸦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性格如此，不过没关系，既然秦鸦可以天真无邪，那他也可以天真无邪。
所以他不再看秦鸦，而是绷着脸看向秦妈，点头，认真地说:
“是的，阿姨，我们在谈恋爱。”
“？”
秦鸦头顶冒出一个问号。
不是，她想，这是什么操作？
在她已经编排好的剧本里，陆羽应该会感到如坐针毡无地自容才对，然后，按她对陆羽的认知，陆羽绝对会绞尽脑汁糊弄老妈，迅速结束这场令人尴尬的谈话——实在不行他应该会像平时那样冷着脸，生硬地说阿姨您误会了，秦鸦跟我从来都不是情侣，我们充其量只能算是关系好一点的青梅竹马。
可事实上陆羽没有选择跟秦鸦切割，相反，陆羽像辆脱轨的火车一样，鸣着汽笛就轰轰烈烈地向秦鸦冲来了。
秦鸦几乎被碾得溃不成军。
而陆羽的承认只是开始，还没等秦鸦从震惊的情绪中缓过神来，陆羽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——他又忘了重生后的这具年轻的身体没有近视，但没关系，他反应很快地将推眼镜的动作转变成了看起来略感局促的摸鼻子。
秦鸦的演技很好，陆羽的演技也不错。
刚上高中的少年在面对未来丈母娘时理应会感到紧张，所以陆羽摸鼻子的动作一点都不显得突兀。
他又对跟秦鸦一样也处于震惊状态的秦妈解释:
“阿姨您知道的，我跟秦鸦是发小，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，关系一直都很好，彼此很了解，都认为彼此是最适合的人，所以前些天我向秦鸦表白了，她也答应了，我们就开始谈恋爱了。”
“噢……噢。”
秦妈一愣一愣地点头。
她也被陆羽的淡定搞懵了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陆羽则趁热打铁:
“但是阿姨您放心，我们谈恋爱绝对不会耽误学业，您应该知道我的学习成绩一直都还行，跟鸦鸦谈恋爱之后，我会帮您监督鸦鸦，辅导她学习的。”
“啊……噢噢！”
秦妈又点了点头。
这时候她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，也勉强接受了自家小白菜已经被隔壁猪崽子给拱了的事实——但缓过神又听了陆羽一番话之后，秦妈居然开始觉得秦鸦跟陆羽谈恋爱好像并非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。
首先，陆羽是她看着长大的，她对陆羽足够知根知底。
——虽然人是闷了点，不爱说话，可做事却很有条理，是个能让人放心的好孩子，能说出这番话又证明他很有责任心。
而且陆羽这孩子学习成绩特别好。
如果是陆羽的话，秦鸦谈恋爱说不定真不会影响学习成绩，相反，在陆羽的监督和辅导下，秦鸦的学习成绩说不定会有不小的进步。
秦妈越想越觉得靠谱，但她并没有把这份心思表现出来，而是不置可否地轻轻嗯了一声，接着问:
“你爸妈知道这件事吗？”
陆羽闻言立马老老实实回答:
“我妈应该知道，我爸可能不知道。”
“……”
秦妈若有所思点了点头:
“嗯，我知道了。”
她还是没向陆羽表明确切态度——意思是什么呢？意思是我默认你们俩在一块了，但别急着高兴，也别得意，小兔崽子，你还在未来丈母娘的考察期呢，要是你敢对我家闺女做什么不该做的事，你未来丈母娘我随时能把你淘汰掉。
陆羽当然清楚秦妈这是什么意思，他当即就低声发誓道:
“阿姨，您放心，我一定会好好对鸦鸦的。”
秦妈是听惯了海誓山盟的过来人，自然对陆羽这轻飘飘的誓言嗤之以鼻，她冷冷哼了一声，转头瞪了秦鸦一眼，接着转过头，对陆羽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孔。
“小羽，”她语气温柔地说，“来都来了，就留在阿姨家吃顿午饭吧。”
陆羽闻言微不可察地瞥了被秦妈晾在一边的秦鸦，然后摆出平时那副好学生的派头来，迟疑一下:
“可以是可以，可我家里……”
“你家里就让鸦鸦待会儿去说一声，”秦妈不由分说地给秦鸦下达了命令，“听到没？鸦鸦？”
鸦鸦很委屈，可鸦鸦不说，鸦鸦只能乖乖地点点头，说我知道了。
然后秦妈就和颜悦色地拉着陆羽去了客厅继续聊了。
只有秦鸦受伤的世界达成了。
秦鸦隔着门缝看老妈跟陆羽聊得喜笑颜开的，心情有点复杂。
这算什么？
她偷了陆羽的家，把陆妈变成了自己人，陆羽就反手把她的家也偷了，把老妈变成了他那边的人——
一切战术转换家是吧？
秦鸦原以为陆羽这只乌鸦很好对付呢，结果没想到陆羽居然这样大大的狡猾！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，看来之前被绿茶骗过的陆羽现在确实明白该怎么对付绿茶了。
秦鸦有点郁闷，同时又为陆羽的进步感到欣慰。
她就这样心情复杂地离开老妈的房间，出门，按老妈的最高指示去陆羽家，告诉陆妈陆爸陆羽今天中午不回家吃饭了。
……
陆妈好说话得很，秦鸦对陆妈说陆羽今天中午不回去吃饭了，陆妈连为什么都没问就笑意盈盈地说好，她旁边的陆爸一开始还习惯性地问了句原因，可陆爸话还没说完陆妈就教训他，说小孩子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？
秦鸦看着被教训得唯唯诺诺不迭点头的陆爸，一时间竟然有点羡慕。
虽然她也说不上自己在羡慕什么。
……
跟陆妈陆爸汇报完情况，秦鸦就回了家，可刚一踏进家门，她就听到老妈招呼她:
“鸦鸦回来了是吧？来厨房给我搭把手。”
秦鸦看了眼沙发上正襟危坐的陆羽，心说别得意，羽哥，待会儿我就想办法收拾你。
这么精神胜利完了，她才潇洒地转过头，进了厨房。
秦鸦是会做饭的，而且厨艺相当不错，曾收到过不少朋友的由衷称赞。
谁让她是单亲家庭子女呢，老妈为了养活她已经很累了，她不想让老妈再为她多付出什么。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，秦家不算特别穷，但秦鸦也早早就学会了炒菜做饭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。
她动作娴熟地择菜洗菜，帮老妈磕鸡蛋打鸡蛋，蒸好够三个人吃的米饭，还提醒老妈家里的米不太够吃了，别忘了明天再去买点。
秦妈最开始对秦鸦的熟练感到微微的惊讶，后来居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像会影响秦鸦做饭的效率，遂后撤一步，退居二线，开始给秦鸦帮忙。
小小的厨房里，有了些年头的油烟机嗡嗡地响着，底下灶火升腾，红烧肉在酱红色的汤汁里咕嘟咕嘟颤动，浓郁的酱香味穿过厨房门扩散到整个家里，自家女儿围着围裙，手里左手拎着锅铲，右手抓了支筷子向块红烧肉扎去，试探红烧肉有没有熟透。
秦鸦的神情专注，长发扎成了利落的马尾，额头有细细的汗珠，显得格外贤惠温柔。
已经有成熟女人的样子了啊。
秦妈站在旁边看着，微微抿着嘴，心都要化了。
自家女儿找到了心上人，她好像是该感到高兴的，可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失落，跟丢了什么特别宝贵的东西似的。
本来也是，秦鸦本就是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——还是心头肉，她亲眼看着秦鸦从皱巴巴又瘦小的婴儿长成这水灵灵的模样，就像守着菜田的老农，时时耕耘施肥打药驱虫，好不容易盼着菜田里的白菜熟了，可忽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头猪，要把她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糟蹋了。
如果那头猪是野猪就好了，这样秦妈就能扛起锄头端起猎枪跟它战斗到底，偏偏那头猪也是她看着长大的，而且自家小白菜也跟那头猪情投意合看对眼了……
秦妈忽然叹了口气，抬起胳膊，缓缓按住了心口。
这底下空落落的。
这时候秦鸦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异状，放下手里的锅铲筷子凑过来，问:
“妈，你怎么了？”
秦妈立刻振了振精神，拿出平日里那副泼辣的样子——这个世界上，单身女人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成本总是比男人要高，为了应付那些对她们娘俩不怀好意的人，秦妈必须强迫自己坚强起来，泼辣一些——如此，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，朝秦鸦摆了摆手:
“没事，我能有什么事啊。”
“……”
秦鸦什么都没说，只是默默地盯着秦妈的眼睛看。
秦妈让秦鸦看得有点心慌，但又不好意思承认真实想法，就只好继续跟秦鸦大眼瞪小眼。
可瞪着瞪着，她忽然听到噗嗤一声。
——是秦鸦没忍住笑了出来。
“什么啊，”女孩抬手抹了抹眼睛，“老妈你不会是害怕我跟陆羽跑了就不管你了吧？”
秦妈闻言有点不好意思，又有点生气，觉得这丫头实在有点没大没小了，敢这么跟她说话，她不要面子的嘛？
可这时秦鸦却忽然冲她展开了胳膊。
秦鸦抱住了她，这是从未有过的事。
“放心啦老妈，”她听到秦鸦说，“我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
就像心脏狠狠地被攥住了，秦妈忽然觉得眼眶有点酸，但身为母亲的尊严不许她当着秦鸦的面流下泪水，所以她高高地抬起下巴，轻轻拍了拍秦鸦的背。
“嗯……嗯，妈知道。”
她声音微涩地回答。
[未完待续]
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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